編者按:曾幾何時,光伏還是實驗室里的藍色硅片,想象中的光伏人,也是穿著白色大褂、做著實驗的文弱書生。后來,光伏產業(yè)從經歷烈火烹油、門庭冷落和起死回生,在這個過程中,有10個人,敢于以草莽姿態(tài)行走光伏“江湖”,今天,縱使在業(yè)內也已稱得上有名有號。
他們之中,有技術傍身的歸國派,滿身激情的本土派,顛覆傳統(tǒng)的跨界派,神話背后的資本派,還有借力IT的創(chuàng)新派……雖不是個個身懷絕技、武藝高強,但他們或因資本故事迅速走紅、或因口水之爭聲名鵲起,亦或因技術突破聞名市場。
派系不同,標簽不同,十人的經歷也各有不同。但當我們回顧他們的“江湖”故事時,會發(fā)現(xiàn),其中不僅有讓人側目的精彩章節(jié),還有予人啟示的獨門絕招。
施正榮與瞿曉鏵
海歸派:太陽神pk圣斗士
施正榮與瞿曉鏵作為1998年參加了第五屆全國光伏會議的三位海歸科學家之二,兩人已相識18年。
在2016年的中國光伏大會上,面對問題“眼前的自己,是不是曾經設計的自己?”他們不約而同地給出了“是”。
兩人關注點有交集,也有分離。交集是為光伏產業(yè)發(fā)展壯大而滿足、而欣喜,分離在于兩個人對自己、對企業(yè)的定位——施正榮始終把自己定義為一個因看到了科研成果產業(yè)化希望而下海的科學家,企業(yè)經營最重要的目標是光伏組件生產成本的一降再降;瞿曉鏵的目標不在事,而在人,“2003年做企業(yè)愿景時,阿特斯提出要在五年以內創(chuàng)造五個百萬(人民幣)富翁,既所謂的‘505計劃’”。
施正榮與瞿曉鏵,兩人身份相似,都是外籍華人,都是中國光伏產業(yè)界的大佬;經歷也雷同,施正榮1988年留學于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,師從“太陽能之父”馬丁·格林教授,畢業(yè)后曾在澳洲短暫工作,于2001年1月帶著技術回國創(chuàng)立了無錫尚德太陽能電力有限公司;瞿曉鏵1986年獲得清華大學物理學學士學位后赴加拿大留學,先后于1990年獲得曼尼托巴大學碩士學位、1995年獲得多倫多大學半導體材料科學博士學位,之后曾從事太陽能電池研發(fā)與生產管理工作,2001年10月創(chuàng)辦阿特斯陽光電力集團;創(chuàng)業(yè)幾年之后,兩個人都在中國光伏產業(yè)的快速崛起過程中成了“風口上的豬”。
但無錫尚德在2013年被迫進入破產重整程序,施正榮也失去了公司董事長的職位;阿特斯卻一直不溫不火地保持著擴張。
講故事的人當然更偏愛施正榮,因為他的故事夠多、夠精彩。在熬過最初幾年的虧損、實現(xiàn)盈利后,無錫尚德拿出“只爭朝夕”的架勢迅速擴張。2005年,成功登陸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,成為中國第一家在美國主板上市的民營企業(yè),讓施正榮成為當時中國內陸最富有的人;2007年,成為全球最大的光伏組件制造企業(yè),從此世界光伏產業(yè)滿滿地都是中國故事。在那些年,施正榮成了美國媒體口中的“環(huán)保英雄”,成了英國媒體口中“可以拯救地球的50人”之一,成了中國媒體口中的“太陽神”。
然而,隨著2012年5月份CSF反擔保騙局曝光,無錫尚德的財務危機開始暴露在聚光燈下,直至企業(yè)最終破產,施正榮落了個“袖手旁觀”的“罪名”,一系列牽涉他個人利益的關聯(lián)交易被反復炒作,他幾乎被貼上了“中飽私囊”的小人標簽,以至于他自己只能無奈地回應“不要相信報道,相信報道我就是個壞人”。
當冷靜地分析兩人的企業(yè)家才能時,喜歡看《士兵突擊》的瞿曉鏵顯然更懂得“不拋棄、不放棄”的斗士精神。無錫尚德失敗的原因很多:面對當時多晶硅價格不斷上漲的局面,無錫尚德2006年與美國MEMC公司簽訂了固定價格(100美元/公斤)的多晶硅10年期長單,導致隨后在多晶硅價格暴跌后公司生產成本居高難下,2011年不得不支付2.12億美元提前結束了合同;在中國光伏產業(yè)已經出現(xiàn)產能過剩苗頭的情況下做出擴張的錯誤決策,同時花費巨資研發(fā)薄膜電池;2011年底開始的歐美“雙反”讓已然面臨產能過剩的中國光伏企業(yè)處境更加艱難等等。
相比于施正榮,瞿曉鏵的經營策略則更加穩(wěn)健、更加堅持,在多晶硅價格暴漲時,寧愿忍受毛利率的持續(xù)下滑也堅持不與供應商簽訂長期協(xié)議。2010年、2011年,蘇州市政府曾兩次找到阿特斯,讓其擴大產能,政府給予支持,瞿曉鏵礙不過情面不得不答應,但“直覺告訴我,這個產業(yè)已經開始過剩了,我想我就拖一拖吧,觀察觀察。結果觀察了一年多,大家開始形成產能過剩的共識”,阿特斯最終避免了一場劫難。
對外,眾所周知,無錫尚德自創(chuàng)立至破產清算,與無錫市政府始終保持著密不可分的關系,甚至評論稱施正榮“成敗皆因政府”;瞿曉鏵卻不想與政府“綁”得太緊。對內,在企業(yè)管理方面,施正榮似乎也比不過瞿曉鏵,從其對創(chuàng)業(yè)元老、管理團隊的不斷“清洗”,與阿特斯“共同富裕”愿景的對比中,可見一斑。
誠然,這些分析都屬于“事后諸葛亮”,彼時彼地處于事件中心的人究竟經歷了什么,外人無從知曉,施正榮自己回憶說:“你讓我再回憶起來,我還真不能說哪一個具體的決策是錯的,在當時的環(huán)境下,企業(yè)面對的環(huán)境錯綜復雜,太復雜了!”或許,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時移勢遷,當初成就他的人、時、勢,最后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,因此他必須出局。
但有一點可以肯定,這也是施正榮一直所堅持的,他給自己的定位是“科班出身”,他給自己的使命是“通過創(chuàng)新降低光伏組件成本”。以一個科學家的身份做著企業(yè)家的事,在順風順水時自然沒有問題,一旦遇到逆境,偏執(zhí)、激進、理想化、棱角分明的行為方式,便注定了他不如瞿曉鏵在光伏產業(yè)界走得遠。
回首過去的十多年,施正榮與瞿曉鏵都經歷了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未曾想象到的一段人生,所以沒有輸家。即便離開了產業(yè)界,施正榮還是澳大利亞工程院院士,還是新南威爾士大學教授,科學家的身份沒有丟。而如今,從各項經營指標來看,阿特斯還是一家相當穩(wěn)健的企業(yè)。但我們不知道穩(wěn)健之下,是否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風險,也不知道關于阿特斯的“最終審判”會不會到來。在過去的十多年中,中國光伏產業(yè)經歷了組件產能、電站建設兩輪“大躍進”式發(fā)展,至今沒有完全度過青春期,未來的磕磕絆絆肯定還有不少;金風送爽,涼露驚秋,阿特斯在今年10月份迎來了自己的15歲生日,未來的故事也肯定還有很多。
我們希望瞿曉鏵能夠繼續(xù)像他自己宣稱的那樣平穩(wěn)地走下去,也希望更多擁有企業(yè)家氣質的人進入這個產業(yè)、堅守這個產業(yè)。雖然施正榮稱自己無憾,但若能夠在推動產業(yè)發(fā)展的同時保全了自己的企業(yè),豈不美哉?
苗連生與李仙德
本土派:霸道總裁pk硬漢書生
2016年7月15日,英利集團官微發(fā)表文章《從規(guī)范稱謂說起》,稱對于已經退出一線崗位的管理人員,不再呼其職務。以后,見到苗連生,可叫其“老苗”而不再是“領導”。此前,在英利內部,習慣稱呼苗連生為“領導”,為的是與其他管理人員的“某總”區(qū)別開來。
離開了“領導”崗位的苗連生,并沒有如他所說的“退居二線”,養(yǎng)養(yǎng)豬、種種菜、釣釣魚,而是選擇成為英利控股的總裁,繼續(xù)把控集團的戰(zhàn)略和發(fā)展方向。從今以后,英利的2.6萬名員工,將迎來一位“霸道總裁”。
苗連生的“霸道”,對于英利的上上下下,已經根植為一種文化,用他的話說,“英利”就是“英勇勝利”,英利的員工就要匯聚虎狼之氣。這種霸氣,得益于苗連生13年的軍旅生涯,而他自創(chuàng)立英利之日起,每時每刻都在扮演著那個雷厲風行、身先士卒的將軍的角色。在英利內部流傳著一個段子:某天早操下暴雨,公司決定堅持出操,怕員工有抵觸情緒,57歲的老苗帶頭沖進雨中,于是出現(xiàn)了數千員工冒雨出操的一幕。跑步結束,苗命人準備了姜糖水,并宣布冒雨跑步的每人發(fā)300元現(xiàn)金,當天上午財務便支取數十萬元現(xiàn)款全部兌現(xiàn)。
正是老苗強勢注入的軍隊文化,讓英利在光伏十年中,一路“戰(zhàn)斗”過來,沒有倒下。從2008年金融危機后接連發(fā)起阻擊、進攻、攻堅“三大戰(zhàn)役”;到2010年6月的萬人誓師“百日大戰(zhàn)”;再到后來的電站建設大會戰(zhàn),無論行情冷暖,壓力大小,苗連生和他的團隊都“熬得住、扛得起、打得猛”。
也是因著老苗的“霸道”脾氣,讓英利高開低走,仍未脫困。從投資六九硅業(yè)的戰(zhàn)略失策;到大打價格戰(zhàn)的“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”;再到贊助世界杯的大肆燒錢,苗連生為他的“任性”付出了慘痛的代價,至今股價低迷,面臨退市風險。
而今,在英利集團的陳列室里,一幅苗連生年輕時的照片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。照片中的他,戴著黑色蛤蟆鏡、燙著一頭卷發(fā)、留著大鬢角,正在向顧客推銷化妝品。每每這時,講解員都會介紹說:“這是苗總最喜歡的一幅照片,一直珍藏著!
也許,在經歷了大起大落之后,苗連生也想卸下一身戎裝,重新感受一下時代的氣息。
同為中國光伏本土派代表,李仙德從外表上看,更像是個白面書生。這位出生于1975年的董事長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,見過他的人總會驚訝,竟是如此年輕的“小伙子”一直引領著全球第二大晶硅組件制造商的晶科能源開疆拓土。
其實,李仙德和苗連生一樣膽識過人,被圈子里的人稱為“硬漢”。2006年,他帶著1.9億美元,毅然來到上饒創(chuàng)辦晶科能源,在一期工程還未實現(xiàn)達標達產的情形下,追加投資新上二期項目。2008年10月,二期項目剛投產,10月31日又緊鑼密鼓地動工建設三期太陽能電池組件項目。如今,晶科能源已在全球擁有5座工廠,收獲約1GW已建和在建光伏電站項目。
與苗連生不同,年輕的李仙德,更能洞悉世界的脈搏,在他看來,光伏就是一個集寵愛與打擊于一身的行業(yè)。寵愛,讓這個行業(yè)發(fā)展迅速和自信;打擊,使它每一道坎都只是續(xù)篇,如此重疊,且沒有結束。世界正在迅速進入一個新的能源商業(yè)時代,舊的能源時代是以政府為中心,以政策為中心,以產品為中心,未來將是以市場、客戶體驗、開放平臺為中心,以分享和責任為中心。
李仙德常常告誡晶科的員工,而面對這個變化、刺激、填滿、擴張、再填滿的行業(yè),我們應該習慣這樣的起伏,應該以比它更快的速度適應這樣的節(jié)奏。不要沉迷于看微信,太多無聊的雜音,任何一種大眾的聲音都有原始的目的;不要受股價影響,那是資本市場的籌碼和游戲;不要留戀2元多美金一瓦的日子,要知道那時候的市場容量才多大,現(xiàn)在多大,未來會多大;不要害怕競爭和廝殺,我們已經具備了和任何強敵爭千秋的實力。
北京時間9月8日凌晨1點,蘋果公司舉行了2016秋季新品發(fā)布會,此時,李仙德又翻了一遍時常帶在身邊的775頁的《喬布斯傳》。他依舊記得第一次拿到這本書時的悸動之情,以及埋頭兩個小時讀完的暢快之感。如今,看著書頁上一個個精心折疊的小折角,李仙德在他的微博里寫道:iPhone都出到第七代了,為什么我們還在懷念喬布斯?我相信在乎的是他“Thinkdifferent”(非同凡想),瘋狂、與眾不同、脫軌,然后讓世界“向前邁進”。